何谓英雄?是那些武功盖世的豪杰?是那些叱咤风云的将军?还是那些功盖千秋的伟人?
罗曼•罗兰告诉我们“称之为英雄的,并非以思想或力量取胜的人,而仅仅是因其心灵善良才伟大的人。”
——题记
他是佛罗伦萨一市民,是那个充满偏见、激情和狂热的城市的一员。他的名字叫米开朗琪罗。他出身于博纳罗蒂•莫西尼家族,这是当地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。从儿时起,米开朗琪罗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。也许就因为这天才,才导致了他后来工作的欲罢不能,一旦开始,就无法结束。
也许,从他出生起,生活,于他就是一场矛盾。
他看不起他同胞的艺术圈子,看不起他们的矫揉造作,看不起他们的浮华虚伪。但他爱他们。他不像达•芬奇用含笑的冷淡对待祖国。他爱这个国家,爱这个国家的语言,爱这个国家的花花草草,爱这个国家的人民。他更爱佛罗伦萨,因为那里有他日夜思念的土地,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空气,那里有他血浓于水的亲人,那里更有他为之骄傲为之痴狂的家族。他出生于贵族,生长于平民。这也预示着他矛盾的开始。
和所有的天才一样,米开朗琪罗同样有着伟大而宏伟的计划。不像贝多芬,如果说,贝多芬的悲愤是社会的过错,那么米开朗琪罗则是与生俱来的忧郁。于是他的天才开始过分地光芒四射,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天才,但亦是这种天才将他带入一种可怕的状态“一种狂热的亢奋状态,一种可怕的生命力”罗兰这样描述它。米开朗琪罗接下了尤里乌斯二世的纪念碑、圣洛伦佐宫的正门、梅迪契家族陵园等等的修筑。这一项项浩大的工程,一个个伟大的计划,只其中一个,必定又是世界的一个奇迹。然而,事实证明,米开朗琪罗是优柔寡断的。永远都是这样,开始!开始!!考虑,考虑,既想又不想,停下来。他有天才,却长着一颗背叛天才的心。因为他追求完美,而且是永无止境地,也许,是宿命,他陷入在这种周而复始,可怕的循环之中。他最终没能实现自己最宏伟的计划。这是他矛盾的加深。
米开朗琪罗的本质性格其实是骄傲自信而且固执的。他为维护自己的尊严,不惜与教皇发生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冲突。但,家族观念、根深蒂固的光宗耀祖思想和“长子”的责任感,使他虽然可以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,就决定了他不能不向强权屈服。其实,有些作品未能完成,并不是他的错,他永远都受着教皇的管辖,上次作品还未完成,又十万火急地布置新的命令,教皇们只关心给自己树碑立传的事。当然,教皇们并非一无是处,他们保护了米开朗琪罗的艺术,使其免遭破坏。其代价就是自由,因此,他不像贝多芬拥有绝对的自由,他成了奴隶。他更不像贝多芬,他连他的艺术也不十分自由,虽然他一生都在超负荷工作,但他甚至还忍受着对那些未完成作品良心的谴责。这是他矛盾的进一步加深。
当然,凭心而论,如果,米开朗琪罗没有自己的理想,自己的追求,也许他就不痛苦了,甚至以此为荣。不过,正如,罗曼•罗兰所说:“生活是严酷的,对那些不安于平庸的人来说,生活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搏斗,而且往往是无荣誉无幸福可言、在孤独中默默进行的一场可悲的搏斗。”
对于米开朗琪罗,人们尊敬着,畏惧着。然而,这个“使所有人,甚至教皇都害怕的人”却害怕所有人。他在王公贵族面前很软弱,但却比任何人都看不起在王公贵族面前软弱的人,把他们称之为“为王公贵族负重的驴”。其实,他不用这样,因为他有钱,许多钱,自己挣的钱。他活了90年,但没休息过一天,也没享受过生活,同时也没完成一项伟大的计划。到了晚年,他目睹着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战乱。除了这,他眼见外族入侵,人民受难,共和主义的理想化为乌有,热爱的家族没给他任何温暖,到处遭遇嫉妒,他孤苦一生。他太矛盾了。
他渴望死,渴望结束这种生活,但他体内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,将他从死亡中拉回来,继续痛苦地生活,为了他的艺术,一直到死之前,他都在自我挣扎,却无力抗争。他从矛盾中走来,也必将在死亡中结束,这定是他的宿命,也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。直到最后一刻,都没有响起《欢乐颂》壮美的呼声,依然是黑色的主色调掺杂着丁点儿天才闪光,还是“痛苦颂”和“死亡颂”伴随着他结束这矛盾的一生。这是他矛盾的解脱。
纵观他的一生。
他凌驾于他的时代,因为他的天才。他博学多才,集雕塑、绘画、建筑、诗人于一身;他出类拔萃,13.岁,他的画作就轰动一时,而后的雕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;他惊世骇俗,为了铸造铜像,抛开一切,学解剖学,而在当时,并不存在此类学科。
但人是很难超越时代的,这还是因为他的天才。他崇拜艺术,固然天赋极高,但他付出的努力已不仅仅是用物质可以衡量的,他奉献了自己的一生。他征服了天才,却亦为天才所俘虏。病态的活动,自虐地工作,有人说“他活了90年,却没休息过一天。”这种工作狂的生活,使他一直处于一种“忧郁甚至疯狂的状态”久而久之,痛苦成了一种嗜好,一种苦涩的快感,就像我们有时候“从破坏中寻找快乐,从流血中寻找快感”。
他的一生绚烂光辉,他的一生多灾多难,他的一生孤苦可悲,他的一生骄傲固执……他的一生亦是一场悲剧。一场自身性格的悲剧,却也是一场时代的悲剧。特定的时代成就了他的伟大,却也限制了他的天才。
尽管米开朗琪罗有这样那样的缺点,他软弱,他多疑,他优柔寡断,他向强权屈服……他不属于贝多芬那种具有完美人格的人,但他为了艺术,可以说是勇气十足的,勇气十足在他人身上也许并不稀罕,但在米开朗琪罗身上就必定是奇迹。纵然,作品的选择并不自由,但他的人文精神是自由的,他的艺术是可贵的。他在《大卫》身上,表现了人的理想(气吞山河的力量,尊严与意志的化身,一尊气概非凡的人像);他的《晨》、《昼》、《暮》、《夜》无比精妙地表现了人的苦恼:他的《最后的审判》,以悲壮的场景刻画了人类的痛苦和挣扎;……在艺术上,他只想把自己要表达的表达出来,并不计较像或不像。在艺术的追求上,他是勇敢而坚强的,哪怕,民众往《大卫》身上扔垃圾,哪怕,《最后的审判》被指控为“路德派的垃圾”。
米开朗琪罗不是完人,罗曼•罗兰的英雄也并不是完人,但米开朗琪罗以及罗曼•罗兰的英雄都实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。人是生而平等的,人生都需要奋斗,幸福就诞生在奋斗之中,只有战胜种种艰难险阻才能攀上生命颠峰,才能感受到灵魂升华。人生的价值由自己而定,纵然罗兰的英雄是天纵英才,但世界的天才多在勤奋,没有任何捷径,也不必乞灵于神明只需记住“人啊,靠你自己吧”。还是罗兰那句“生活是严酷的,对那些不安于平庸的人来说,生活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搏斗。”任何成就都伴随着艰辛的拼搏和痛苦的考验,伟人的伟大固然来自坚强的毅力,同时也来自所经历的忧患。
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生活在高山之巅。但不妨一年一度登高礼拜,可以在那儿更新肺部的气息和脉管中的血液。在高处,会感到更加接近永恒。待回到人生的平原,将满怀勇气面对日常的搏斗。
何谓英雄?罗兰认为只要拥有百折不挠的进取精神,即如大河般奔腾不息的强大生命力和博爱的胸怀,哪怕是失败者,也是英雄。天地动容的英雄是世界的,一身浩然正气,一身坦荡胸怀,又怎不是我们的英雄?最简单的英雄素质就是大灾大难压不垮,唱高调的谎言不过是怯懦的表现。
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那就是按世界的本来面目去看待它,并且爱它。
——尾记